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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在另一场映后活动亲眼见到茹斯汀·特里耶导演，算下来搜集了各种映后导演访谈的素材，加上是二刷，让我对电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 u+ g( K& G! L. f7 y5 z8 U% M8 g[align=center][attach]177544[/attach][/align]- H, X2 Q# [- a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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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网上已经有很多关于这部电影的解析了，无论是对真相的探讨，还是这两天热议的女性主义话题，都已经讨论得够多了，但我希望我的影评可以回归电影本身，从镜头语言、叙事，以及延伸的思考，回到电影文本去赏析、理解它。; v6 k# n: c' [$ ~. o9 a
首先，我最喜欢的一点在于导演利用镜头语言轻巧地完成了一次次叙事陷阱，没有匠气、不着痕迹，如果仔细看其实有很多技巧复杂地叠加在一起，但衔接流畅、自然，那些隐藏的技巧不断地在模糊着虚构与真实的边界，让每个观众都加入这场剖析、这场审判，效果正如戴锦华老师所说：“电影表达充满悬念性，又看不到人工营造的痕迹。” ( | y0 B4 r5 r" e$ p* t[align=center][attach]177545[/attach][/align]! l: Z5 K: M2 @) D* @3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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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8 r, I$ W. h8 ^这种效果是如何达到的呢？在这部电影中有一个蛮特别的、不只一次用到的技巧，是声画分立和心理蒙太奇的组合，这两种同时作用于一段情节。0 M, X# g q9 Z# l
我的观点是基于导演在北大场映后对谈时亲口提到了这部电影没有闪回（Flashback）镜头，这意味着死去的丈夫萨穆埃尔的画面，并不是真正发生过的场景的闪回，而是其他角色们透过声音、想象、叙述等方式的一种再现、重演，就像是警方重演犯罪现场那样，是一种对真实的还原，但并不是真实本身。 6 i, |1 f5 x" I: ^ q+ y, X[align=center][attach]177546[/attach][/align]3 b' A/ E'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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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2 \5 y7 s0 M7 C" o0 e因此在法庭上公放的夫妻吵架录音，以及儿子丹尼尔的最后证言，即爸爸在车上所说的关于狗狗的那番话，画面上我们所看到的萨穆埃尔，都不是真实发生的，而是一种心理蒙太奇的手法。3 }- z) V I( p& b4 l6 b
心理蒙太奇是人物心理的造型表现，带有人物强烈的主观色彩，像是人物在想象、做梦、幻觉等潜意识活动的画面。 ! {5 p4 Q4 V! x0 f# {0 V逐一具体来说，法庭上的录音，如何判断它并非真实呢？; F a, i+ [% b; m, r% b; c
作为观众，我们有时太相信眼见为实。但在虚构的电影创作中，眼见为实的心理非常容易被预设、被引导，因为我们直接看到了桑德拉和萨穆埃尔吵架的画面，它看起来非常真实、生活化。4 c+ C& h4 h* o; L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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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后，画面回到法庭上之后，注意那几个镜头，是旁听席坐着的人们的反应镜头，以及丹尼尔的反应镜头，法庭上显示屏（上面是根据录音里整理的对话），接下来还有法庭全景，再来才回到主角桑德拉身上。2 y7 T& B5 Q% W* u, J5 J! L) n
这意味着，旁听席中的人们以及丹尼尔，这些人们，其实是透过录音和显示屏上的文字对话，通过想象来还原那个吵架场景的，即我们前面看到的吵架画面。 7 L2 s# z$ i2 G! z7 d) @而当旁观者们透过想象去还原、拼凑真实的时刻，难以避免地，一定会带有主观色彩，同时，这种想象本身就带有对他人生活的窥视欲。 l9 S) l' ?+ W- Q, a; J如果理解了这一点，就完全能懂得戴锦华老师在北大场映后为什么会说：“我觉得法庭上的所有的人，包括法官都像是受到震动，但同时都像是窥视狂感到的快乐和满足。” / U7 n b+ k( e; |; S7 C（强反驳：“我真没觉得法庭上那些人或者包括法官像窥视狂，I’m sorry to say······你们要是这样看电影，我很失望！”）, X" {" I4 x. P9 d. ^$ w
当吵架画面消失、变成了法庭场景，但录音仍然在继续中，且越发激烈，我们听到摔东西、殴打的声音，却没看到相应的画面，这里就是声画分立——声画不同步主要强调、突出了声音的叙事作用，声音本身带来了想象的空间。3 ^: U" T! [# C" D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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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虽然没看到摔东西、扇巴掌的画面，但透过声音我们完全能够想象发生了什么，同时又有悬念，到底是谁在打谁？音频分析专家因为桑德拉愤怒的声音与男人的闷哼声，倾向是萨穆埃尔在挨打。而桑德拉陈述则是萨穆埃尔自己打自己的头之后用拳头锤墙。5 M" |! ^/ t3 ?' c3 Y/ W1 D2 l
这让作为观众的我们脱离被引导的眼见为实的“虚”，而和旁观席的人们一起加入这场想象的“实”。: [& `+ \3 i( c0 J0 a
透过心理蒙太奇与声画分立共同作用出的虚实转换，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虚与实的倒置。: n% V! s1 m$ ?% }1 I+ q
在导演叙事的虚实中逐渐模糊了界限，我们在想象中剖析，在想象中审判，而真相最终也隐身于此。导演非常地轻巧地运用这些手法，达到了不着痕迹的效果。' C" a a- G0 L2 `) _% p
另外一段是丹尼尔最后陈述，他爸爸在车上借狗狗暗示自己可能有一天也会突然死掉。1 x( L5 c4 V5 \6 r2 f/ h/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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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r6 }$ x* v# B& ^3 f这一段就更加明显了，画面是爸爸在说话，但声音是丹尼尔的，很明确不是声画对位的，是他在做陈述，以叙述的方式在重构他记忆中的那个画面，而非是真实画面的闪回。 9 L0 Q: g, V& @/ g% T8 V" Y/ C$ n[align=center][attach]177550[/attach][/align] 9 A% ?7 g5 V0 k9 H4 Z% g& v- |; l* M# Z- x Y, B! D8 c4 _# O! ^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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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检察官说话很尖酸，但他在这里的观点是对的，丹尼尔给狗狗做实验、陈述爸爸的话这件事，只是一个“故事”，而不能看作证据。 $ a5 B0 o/ D: q. F" m; j' S" N[align=center][attach]177551[/attach][/align] 9 ?5 b2 H! q1 b" n; S V# Y q& R B0 w6 N8 {( s3 R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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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真是他编出来的故事，那么在这里丹尼尔就变成了一个不可靠叙述者，那这就是他的一个想象，属于心理蒙太奇。% V. y+ g9 n, R5 v' I
在前一场戏有暗示丹尼尔非常混乱、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妈妈，而负责监护他的女士告诉他，在缺少证据去评判一件事时，我们能做的事是做决定。决定去相信某一方，而非另一方，坚定立场并为之努力。 2 O& n. a& z9 C) z因此丹尼尔的陈述，也许是一个“决定”下的产物。他决定要帮助妈妈。" B8 _. x( {& P8 ^+ t% b$ q
导演表示：“我们不知道是丹尼尔编造了这个故事，还是他真实的记忆。”她有意图地设计，让这件事情不是清晰的，而是留给观众剖析的余地。 2 c3 y( ~8 w5 {8 p7 r6 O2 T这个又是她在叠加技巧，模糊真实与虚构边界的一个佐证~ + ^& M6 q/ y6 I, k除了心理蒙太奇、声画分立，在场面调度方面，一些镜头运动的方式也很有趣——快速横摇、推镜头，纪录片式的追随拍摄，以及大量插入新闻式的镜头，这些都是增加真实感、临场感，放大冲突、制造紧张氛围的手法。 1 M' l. k" T" a% B[align=center][attach]177552[/attach][/align]% v' g. ^, L1 t* m% F.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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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p! }/ k2 E; c/ l举例一个快速横摇的镜头，丹尼尔在证人席接受检察官与律师左右两边问话的场景，随着镜头快速移动，让丹尼尔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中，他不得不应付两边。 ; e. V. D( y# ^! M- E. m还有大量新闻式的追随镜头，比一般的纪录片式的要更快速聚焦于探寻的对象，更有一种质问的意味，就像把记者把麦克风怼在采访对象脸上，逼问他现在有什么感受。 - o/ I5 ^# y7 [; T" L也可以看作在法庭内，桑德拉不得不接受检察官、法官、旁观者们的剖析、审判，而新闻式镜头所代表的这样的关注、瞩目，是法庭外的媒体舆论在进行审判的方式。 ) J9 g9 \2 B [- |1 L[align=center][attach]177553[/attach][/align]5 L1 r2 S; d' |2 d: t
3 I) o$ e* |6 c4 f5 e' G% K6 N # C" L$ d/ s' Z# G; } z ! p$ p- ~3 [9 C' V+ I这部电影的镜头、叙事手法真的有很多可以细细分析的点，像前面写到声音的叙事作用、想象空间，我还想补充一点，不只对白的声音，音乐的声音叙事作用在这部电影中也非常重要。 ( }* M9 v" _/ n5 p+ E开头那段音乐在影片中出现了三次。, w: G# w! ] _( D1 D
第一次是萨穆埃尔嫉妒桑德拉和她的年轻女学生聊得正欢，故意放很大声的音乐赶走她，这里音乐代替萨穆埃尔表达了复杂的情绪，愤怒、嫉妒，在这里音乐既是情绪，也是行动。他不在场，但他用音乐行动，成功干扰了采访，赶走了客人。# J! r' b. y9 X& G
同时这段音乐也伴随着他坠落的瞬间、死亡的瞬间，节奏欢快的音乐与坠楼死亡有一种反差感。, |8 z x( v8 ~3 h: |: b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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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5 O$ _9 V6 D第二次是案件现场的重演，放同样的音乐实验丹尼尔能不能听到父母对话，这时音乐加上这个情景，既科学又荒谬，对于桑德拉和丹尼尔来说，也是一种刺激性的、创伤的提醒。" p2 k: G; t6 x; ~/ [* X
第三次是在法庭上女学生作证，放了当时的录音，是在电影快演到一个小时，可能有些观众的注意力要出走了~这时候的音乐可以打破法庭肃穆环境带来的沉闷感，很有趣还有一种callback的感觉~ 2 e8 ~% c' Q2 F+ @" G除了这段音乐，还有丹尼尔弹钢琴的声音也是反复出现，主要是表达他的情绪变化，焦虑、混乱、伤心，音乐是一个情绪的出口，因为这个孩子受伤了，他已经受伤了，但是他要找到一个真相，同时他也需要一个出口，这是他面对这不可理解的剧变的方式。" K/ S/ e- h" o/ g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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